玉渊仙尊虽然主修的是音律，但正如他在收徒大典上对沈柒柒说的那样，他在符篆一道上，也略有涉猎。

    略有涉猎是他谦虚的说法。

    实际上，玉渊仙尊在符篆一道上的修为，不说有多顶尖，但是单独拎出来的话，开宗立派也是足够的。

    他也知道使用再生咒的凶险。

    沈柒柒才反对完，玉渊仙尊便也紧跟着劝说穹苍。

    “如果时间再往后倒退些许时日，在你去沧浪海之前，你要动用再生咒，也未尝不可一试，但是现在的话……恕我直言，穹苍，你此时的状态，并不适合动用再生咒。”

    玉渊仙尊说。

    他看着乌穹苍，神情凝重中又带着担忧。

    下棋是最能反应一个人的心境的。

    方才他与乌穹苍对弈，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心境上的浮动和躁意。

    玉渊仙尊觉得，乌穹苍的这份躁意，十有八九跟沧浪海之行有关。

    而沧浪海那里有什么？

    沧浪海那里住着的，除了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外，还有真武帝君，乌穹苍的师尊。

    只要涉及到真武帝君，乌穹苍必然心绪大乱。

    心绪不稳定的情况下还敢用再生咒，这跟提着脑袋在刀尖上狂奔没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所以，玉渊仙尊看似在劝说，但是他反对的立场传达得很清晰，就差把“乌穹苍，你是在找死”这行大字写在脑门上面。

    乌穹苍依旧盯着那颗黑漆漆的头颅看，他平日中的懒散闲淡这会儿全不见了，眉头压得很低，眼底的燥郁如黑云压顶，单是远远看一眼就令人窒息。

    他这种状态，显然真的很不适合动用再生咒。

    乌穹苍自己也知道这点。

    可面前这颗头颅给乌穹苍的感觉太奇怪了。

    直觉告诉乌穹苍，他应该是认识这颗头颅的，偏偏他又从这颗头颅上感觉不出任何熟悉的气息。

    如果是平时，乌穹苍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执着于一定要弄清楚这颗头颅的生平。

    但是乌穹苍刚从沧浪海回来。

    他刚刚才重温了一遍当年真武帝君用神魂烈火焚烧九婴的记忆。

    而沈柒柒从芙蓉镇上带回来的这颗头颅，碰巧也怕火。

    于是这颗头颅就成了一个大钩子，乌穹苍被钩住了，谁也拽不下来。

    他衣袖一挥，将那颗他先前还嫌弃到不行的头颅收起来，说：“再生咒是肯定要用的，不过可能要等些时日。”

    这等于是在告诉关心他的人，他有分寸，不会拎着自己的脑袋在刀尖上狂奔。

    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打消乌穹苍要动用再生咒的念头，但是对方表示会在心绪稳定后再用，这对关心他的人也算是种慰藉了。

    玉渊仙尊想的是，就凭乌穹苍的修为，只要对方心绪能稳下来，偶尔使用一次再生咒还是没问题的。

    跟乌穹苍相处的时日还不长，且从自己角度出发理解的沈柒柒想的则是：“等”是个好词，因为人的兴趣很多情况下都是突发性的，一旦过了那个时间点，本来还浓郁到不行的兴趣，再拎出来看，可能就寡淡得跟白开水一样无味了。

    沈柒柒希望自家师尊等着等着就把这事给等忘了。

    头颅的事情暂时解决了，乌穹苍便继续拉着玉渊仙尊下棋，玉渊仙尊也想用下棋帮助对方稳定心绪，于是两位长老便又捡起棋子接着对弈。

    沈柒柒不喜欢下棋，也不懂棋局，她用半盏茶的时间证明了自己实在没有学棋这方面的天赋。

    那些黑黑白白的小棋子，这里丢一颗，那里摁一个的，乱七八糟，看得沈柒柒强迫症都要犯了，很想上手帮它们排排站分清楚。

    她敲了敲自己昏沉沉的脑袋，抬眼看向站在玉渊仙尊身后的谢北冥。

    谢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自从师尊说要用再生咒复原头颅后，他的眉心就再没舒展开过。

    话也不多说，身上的气压沉得跟师尊有得一拼，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被他无意识间释放出的寒流刺到。

    而且他整个人也不在状态，给人一种神魂出窍的既视感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他怎么了。

    沈柒柒心里这么想着，看向谢北冥的目光中就忍不住多了几分担忧。

    谢北冥确实正处于神魂出窍状态，乌穹苍对那颗头颅的重视程度，加深了他的担忧，也让他本就悬着的心彻底被挂到了悬崖上方。

    不过沈柒柒的目光一投过来，他还是第一时间感应到了，抬眸看向她，无声询问：怎么了？

    沈柒柒瞄了瞄外面，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大殿。

    谢北冥明白过来，没怎么犹豫，抬脚跟了出去。

    议事殿的外面有个小池塘，没像清音峰的荷塘那样种上满塘莲藕，但是这口小塘池水清澈，一群红色锦鲤正在水草间穿梭嬉戏，看起来也别有一番美感。

    不过眼下两人谁也没心情欣赏就是了。

    沈柒柒都不等谢北冥走到跟前，她便迎上去，担忧道：“你怎么啦？是不是伤口又疼了？”

    按理说不应该啊，因为在回春峰那里，太清仙尊又对谢北冥的伤口做了巩固处理。

    用太清仙尊的话来说就是：没问题了。

    但是谢北冥的眉头又一直紧蹙着，始终舒展不开，由不得她不担心。

    谢北冥摇了摇头：“不疼。“然后睁着双眼睛看着沈柒柒，眉头蹙得更紧，握住剑柄的手也无意识地攥紧。

    沈柒柒看他手背上青筋都鼓出来了，更急了，恨不能钻进他肚子里一游，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纠结成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她急道：“有什么事，你倒是说啊，你这个样子，我……”

    沈柒柒正急得抓耳挠腮，谢北冥终于开口了。

    他像是下定决心般，缓缓呼出一口气，问道：“柒柒，你听说过九婴吗？”

    “九婴？”沈柒柒一怔，她想了想，不太确信地反问道，“当年引发那场神魔大战的灭世妖兽九婴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谢北冥“嗯”了声，他扭头看向议事殿方向，沉声道，“我怀疑，我们从芙蓉镇上带回来的那颗头颅，就是九婴的。”

    不是最好。

    如果是，说出来，也好让柒柒多几分警惕。

    结果沈柒柒呆愣了几息后，立刻摇头否定道：“不可能，那头颅不可能是九婴的！”

    语气笃定，不容置喙。

    谢北冥将视线从议事殿方向收回，扭头看向她。

    “你就这么笃定？万一是呢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万一！”

    “哦？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因为……”